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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摘 要]湖北民間工藝紋樣經過長期發展與演變,從最早的原始崇拜龍鳳紋到四神紋樣,至忍冬、蓮花的植物紋樣,再到吉祥寓意的嬰戲、八仙紋,還出現了文人墨客手下的詩文雅句,也有勞動人民文藝創造的俚語、口號。紋樣發展的歷程,從一定意義上反映了時代特征與經濟、政治、文化藝術風貌。在這一演變歷程中,又有其紋樣配色、紋樣樣式的特點以及湖北民間地方習俗的影響,富有獨特的審美內涵。
[關鍵詞]紋樣;審美;發展;演變;紋樣顏色;紋樣樣式
一、湖北民間紋樣的發展
湖北民間工藝紋樣中裝飾技藝、紋樣圖案隨著社會生活風俗的發展而發展,演繹了各具時代特色的紋樣藝術。工藝上的裝飾圖案經過各個時期的自然演化生成獨特的裝飾規律,形成其多樣、獨特的傳承體系。湖北工藝紋飾圖案繼承荊楚之風,造型華貴瑰麗,想象奇特夸張,用色大膽,有楚風之韻。
從最早的幾何紋,至鳳鳥、祥龍、麒麟、壽龜四神紋樣,再至飛升意味的圖案紋飾,以及后來的牡丹、萱草、蓮花等植物紋,自明清之后,紋樣裝飾上開始追求“言必有意、意必吉祥”的紋樣圖案法則,追求吉喻,進而也出現了大量諸如嬰戲紋、八仙紋、麒麟送子等富有吉祥意味的紋樣圖案。其演化由早期的圖樣顯性表意到之后的隱性表達,在陶思炎的《中國祥物》中是這樣對顯性表意到隱性表達進行定義的:“所謂由顯到隱,即祥物由顯著的有形之物向潛隱的圖案和象征轉化,雖在形象上趨向了抽象,但它們所寄寓的嘉慶意義卻沒有隨之淡化,而是更具藝術的魅力。”[1]
在湖北民間工藝紋樣中,匠人們常使用的“八仙紋”裝飾就由最初的八仙人物形象演繹成八仙的各自法具來表現的,“明八仙”也由此轉化為“暗八仙”,但這并沒有將其吉祥寓意淡化,反而更具神韻。于此,民俗吉祥自然紋飾的演化過程,也有化“兇物”為“吉物”,亦有與人共融互通、祥善植物為“吉物”,“所謂由兇到吉,是指原本丑惡有害的事物或疾病、死亡有關的東西,在民俗生活中賦予了某種功能追求和文化理解,轉易為某種祥瑞的象征。”[2]
而后,也有越來越多地將溫和、平和、對人有益的自然物定為“吉物”。“吉物”的界定也根據地域與工藝匠人們出于個人對紋樣的理解而定,在湖北民間工藝紋樣中,也有將五蝠捧壽中“蝙蝠”的形象更替為“蝴蝶”,而這種更替并未改變其中“寓意”,相反這卻是湖北工藝匠人們對生活的細心觀察所產生的獨到理解。于此,民間工藝紋樣兼顧裝飾性與寓意性。湖北民俗典籍資料中關于湖北婚嫁禮儀中有備茶果、飲喜酒、贈喜壇的習俗,因而民窯工藝也發展出與茶有關的吉祥紋樣,也有與酒相關的簡略紋樣。
在湖北民俗文化之中,戲曲故事作為民間文娛生活的主要方式,在紋樣上也有其獨特表現,既有花木蘭替父從軍、姜太翁釣魚、鵲橋相會等傳統戲劇故事,也有“中華民國”時期的外國人形象、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革命故事、20世紀70年代樣板戲戲曲故事,風格種類依時而變,具有鮮明的時代特點,體現出民俗生活的樣式風貌,展現出勞動人民超脫、知足常樂的豁達精神與風俗意趣。
而在部分湖北民間工藝紋樣的裝飾藝術上,出現了詩文口號類裝飾,明清時期多為詩文類裝飾,在當時科舉制度影響下,高升仕途需要通過讀書及科舉考試來完成,而詩文則是科舉考試的重要內容,進而有警醒其發奮圖強之意。隨著科舉制度的廢除,詩文類的裝飾紋樣種類逐漸減少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后,在裝飾圖案上,“口號”開始興起并且逐年增多。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,人們建設祖國的熱情高漲,各種生產、生活、 革命口號都給湖北民間裝飾紋樣的發展提供了豐富的素材,也進一步促進了民間紋樣的進步。
這反映了人們高漲、積極的生活心態,也為湖北民間工藝紋樣的裝飾品類又增添一抹色彩。從民俗文化與工藝的聯結性上說,湖北的民俗生活形態是湖北民間紋樣藝術賴以生存與發展的基礎,同時,湖北民間紋樣的藝術形式豐富,反映了湖北的民俗生活形態。
一方面的原因在于,湖北的民俗生活文化為湖北民間紋樣提供了大量的素材與文化背景。另一方面,湖北民間紋樣又豐富、充實了湖北民俗文化的物質內容與精神涵養。因而兩者密不可分,相輔相成,互為表里。從湖北民間紋樣的發展演變來看,紋樣經歷了由早期的幾何紋樣到龍鳳神靈,再到牡丹、蓮花等植物紋樣,至明清以后富有吉祥寓意的八仙、嬰戲等紋樣,并且還有獨具地域語言特色的詩文、口號紋樣。其發展過程中,也反映了時代變遷與審美意識的發展流變。
二、紋樣的時代特征
紋樣之美是帶有裝飾意味的形式,從凌厲的商周到秦漢、魏晉南北朝,從華貴的唐宋到素雅的明代,最后至清,五個時期的社會風貌與審美文化都鑄造出不同的審美趣味,進而也形成了每個時期不同的紋樣特點,紋飾美感的成因也出于此。商周的紋飾審美特點是神秘之美。商周的青銅器最能體現這一點。青銅器是一種祭祀的禮器,用來供奉祖先或銘記戰功。
因而,中國獨特的青銅紋樣藝術之美是一種莊重又神秘的美。最能代表青銅藝術中的紋飾的則是“饕餮紋”。饕餮紋是一種充滿兇猛、可怕意象的獸面紋。饕餮實際上是一種融合多種動物形象的集合體,古代先民們認為饕餮擁有巨大的神力,饕餮紋融入了一種復雜的宗教觀念和情感,這不僅是一種對其他部落的恐嚇,還體現了對本部落的一種保護。
因此,青銅時代的紋樣藝術之美,就在于它融合了歷史力量和原始宗教的神秘觀念。而自春秋戰國到先秦、漢代,這個時期是中國古代社會出現巨大變革的時期。在這樣的動蕩時期,社會上出現了兩種對立的思想,一種是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學說,另一種就是以莊子為代表的道家學說。
儒家強調用理性,鼓勵人們積極出世,坦蕩、樂觀地面對人生。而道家則主張人與自然的和諧,追求一種不受世俗約束的獨立狀態。在儒家和道家思想的影響下,這一時期的審美趣味就轉向一種追求內在的、精神的、理性的美,具有一定的哲理性,其紋樣也逐步走向理想,出現了大量的四神、動物紋樣,譬如四神紋樣、蟠螭紋、流云紋、祥云紋以及各種動物紋樣,如鹿、羊、虎、魚、鳥等。
魏晉的紋飾美學最大的審美特征是“人的覺醒”。人的覺醒源于經歷了長期戰亂之后,人們開始對封建禮制教條式的灌輸產生了質疑。進而人們開始嘗試突破禮教對人的禁錮,尋求“外化”的世界,而不僅僅局限于“內在”的修煉,于是乎人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,便出現了一批飛天紋、人獅紋、八寶紋等頗具個性化與時代風味的紋樣。而至唐宋時期,審美趣味漸漸變為追求歡愉意境。
在唐朝興盛的背景下,唐詩充滿了青春、自由和歡樂的美感,佛教的引入也為紋飾工藝制作提供了更多素材;安史之亂后,這種美感被工整、規范、凝重的美感所取代。宋代則講究紋樣的境界與立意,柔美與華貴的紋樣中表現出一種人文情懷和思想。這一時期也出現了諸如寶相花、卷草紋、牡丹紋、萱草紋等一系列植物紋樣。而明清的審美趣味,則被世俗氣取代了,充滿了市井氣息。明代由于出現了資本主義的早期萌芽,紋樣藝術越來越偏向于世俗化。
這一時期的藝術作品中有對愛情的歌頌,對封建婚姻的諷刺,對負心漢的譴責和對人欲的欣賞,表達了當時的人們想要沖破傳統禮教束縛的愿望。清代重新回到了禮教束縛的狀態,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勢。“對自然意象的象形方式其實是一種積極的理性活動,而絕非是被動復制”。[3]
這一時期的民間紋樣有八仙紋、嬰戲紋、十八學士、狀元跨馬游街等頗具民間風俗的紋樣。不同時期的紋樣藝術有著不同的審美情趣。而紋樣的產生和發展則是與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相互聯系的,也會具有當前環境下的時代性與超越性。在品味紋飾藝術中的涵養時,只有將紋飾藝術和政治、經濟聯系在一起,與時代相掛鉤,紋樣的民間審美趣味與美學價值才得以體現。
三、紋樣色彩搭配的歷程
紋樣色彩的搭配極為考究,紋樣的線條與結構若為血肉,那么紋樣的色彩則是肌膚。每個時期的色彩偏好都有所不同,同一顏色在不同時期的地位也有所不同。各富魅力的顏色加之紋樣搭配,造就的是每個時期民間圖案的別致風貌。紅色是我們國家在日常生活中表現歡慶喜悅、盛大宴會的重要色彩。對紅色的寵愛源自漢朝。劉邦有“赤帝之子”的頭銜。
劉邦在成為漢高祖之后,為了維護其“赤帝之子”的名號,便開始大力推崇紅色,把“紅”發展成最具漢朝權威的顏色。隨著漢朝在政治、經濟、文化藝術上越來越推崇紅色,紅色也就成了一種高貴的象征。隨后民間就借用紅色的“尊貴”來代表吉祥,紅色也逐漸成為預示吉祥、富有吉意的高貴色彩,進而被廣泛運用于紋樣之上。而青色在古代則有著特殊的意象。“青”囊括了藍色、青色、綠色等很多顏色。
“青”最早出現記載是青銅器的運用,因為黃銅被銹蝕后會有青綠色,因此這種黃銅制造的器皿也被稱為“青銅器”。后又因為發明了竹簡,便開始在竹簡上寫字。竹簡,也呈現青綠色,因竹子剛砍下后表面油脂較多,不便書寫,故而在制作竹簡中有一道非常重要的工序,就是要把竹子在火上烤一烤,以去除表面的油脂。這道工序被 叫作“汗青”“殺青”。因而“青”字自誕生起便帶有自然的美感,也理所應當地承載了中國古代書香的氣韻。
而后,因青色便于獲取,又因為古代紅色、黃色受到皇室的極力推崇,因此讓紅、黃兩色充滿了貴族之氣,青色漸漸成為與富貴、顯赫無緣的色彩,逐漸成為一種代表等級較低官員和老百姓使用的顏色。因而青色紋樣的裝飾風格頗為少見,但這并不影響青色紋樣的審美品位與美學價值。而黃色在民間的裝飾紋樣顏色運用中常常見到。
首先,亞洲人膚色偏黃。其次,亞洲文明也起源于黃土之上。并且,“黃”與“皇”同音,取之以諧音,便使其充滿了皇室貴族的氣息。在漢武帝時期,漢武帝極崇尚黃色,五行對應的東、西、南、北方位,黃色位于中央。而皇帝是一個王朝的中心,因而“黃”被賦予了政治與權威的象征。進而,漢武帝把龍袍、皇座等具有象征權力、中心的物件均改成了黃色,因此漢武帝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穿上黃色龍袍的人。
后來的朝代也都基本上繼承了五行中央屬黃色的理念,推崇黃色。直至明清時期,王朝的中央集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,“黃”自然也就達到了空前絕后的尊貴地位,崇尚黃色的習俗也逐漸流傳開,而湖北等舊時為荊楚之地,崇尚紅色的地域也開始逐步對黃色抱有熱忱,進而也出產了一批以黃色配色的民間紋樣。黑色與白色是最為古老的顏色。在古代乃至今天,黑色與白色的運用都是紋樣藝術所津津樂道的話題,且帶有一定的哲學色彩。
“黑”與“白”字義的起源也眾說紛紜。“黑”與“白”兩色,也被理解為陰、陽兩極。“白”既可以理解為空無一物,也可以理解為包含所有。“黑”既可理解為吸納一切,也可以理解為釋放萬物。總之,黑、白兩色是帶有古老、神秘、哲學色彩的顏色。至于黑白紋樣的配色手法,從原始社會至今仍經久不衰。從民俗學的角度來品味紋樣的顏色搭配與配色手法,得出都與當時的經濟、政治、文化有著密切關聯。在每個朝代特別推崇的顏色,在民俗中也成為吉祥、吉喻的象征。《原始思維》中提及“沒有哪個現象只是現象,沒有哪個符號只是符號。”[4]
無論是“黃”與“紅”的富貴、福氣,還是“青”的孕育萬物、充滿自然之氣,還是“黑”與“白”兩色的古老哲理,在民間的紋樣藝術中,這些都有其歷史底蘊的純然之色,都被運用至紋樣的色彩搭配、調和之中,并為紋樣附其血肉,使其更加具有審美底蘊與美學價值。
四、總結
湖北民間工藝紋樣經過漫長的發展與演變,紋樣的樣式、內容與工藝手法極為發達。既有威嚴的四神紋樣,也有雅致的忍冬、蓮花、牡丹等植物紋;既有吉寓且為民間所喜愛的嬰戲紋與八仙紋,更有詩文雅句、俚語口號等文字紋樣。紋樣技藝、手法上經歷了由“顯”至“隱”、由“兇”化“吉”的過程,紋樣樣式與配色在一定意義上反映了時代特征與經濟、政治、文化、藝術風貌,同時也帶有湖北獨特的地域風貌與民間習俗,實乃中國工藝美術史上的一枚“真珠”。
參考文獻:
[1]陶思炎.中國祥物[M].上海:東方出版中心,2012:20.
[2]陶思炎.中國祥物[M].上海:東方出版中心,2012:21.
[3]魯道夫·阿恩海姆.視覺思維[M].北京:光明日報出版社,1986:85.
[4]列維·布留爾.原始思維[M].北京:商務印書館,1981:180.
作者:張淇徐澤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