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:2014年07月09日 分類:站內公告 次數:
我不大相信從視屏上看到的畫。照相術和數碼術對信息的貢獻有多大,對氣息的損傷就有多大。它們將優點和缺點都縮小,換句話說,將特點在縮小,從而看起來都還不錯——所以,偉大的作品一定比視屏看到的好,而平庸的作品在視屏中看起來也沒那么糟糕——藝術品和泛藝術品一定要睹原作。
“盛氏可以”的畫作,先是從視屏中看見,便抱有這樣的疑慮,及至拿到原作,認真審視,終于將其劃到非平庸的那一堆。她大約也是可以就此松口氣的,我既沒有嫉妒她的,也沒有心口不一的對畫予以妄評。
這些年寫小說,盛可以動用了一些心機,將虛構藝術帶入到一種陌生和探覓的境況中去,而自己的生命也因之卷入,并且發生了現實性的轉歸與遷變。盡管在我看來,某些領域的前沿狀態并非站在巨人肩膀上更進一步,而不過是“頭上安頭”。生命意識是自我圓融的,當有一種刻意的追求時,除了贊賞這份執求(執著本不該贊賞),人工的痕跡總歸難令藝術進入化境。
也正是在這種狀況下,中國的傳統隱士們提出了兩個貌似“相反”實則“相返”的概念:一個叫“盜機”;一個叫“忘機”。盜機產生了文明,盜天地之精華,產生了人類,西方有類似的表達,稱之為“盜火者”。盜機是懂得天地流變之機竅,參贊天地之化育,從而找到最優策略。遺憾的是,中國隱士用此來修習長生不老之術,也有諸葛亮借東風,從而改寫歷史。而“忘機”則是要讓人忘掉機心,只有忘掉機心,才能回到初心,與萬物渾然一體,認清自我的本來面目,獲得心物一元的澄明體驗。對此,西方哲學家尼采說得最好:“你既不應該實現心中的欲望,也不應該忘記心中的欲望。”他表達的這種本質意識是“保持匱乏”,保持匱乏時,盜機和忘機合而為一了,成為儒家的“中庸”,也就是“道”,或表述為真理。
在我看來,盛可以的小說是“盜機”的,而她的這些看似不經意的畫作,卻是“忘機”的。正是得益于某一天,被抑制的天性的釋放——她一直在纏一具叫做小說的小足——她的三寸金蓮之外,意外有個幼小心靈在萌動,回到了湘野,人、天、犬與相關事物在一一閃現。一片葉子會大于一個人,這種比例的失調,反而映照著樸真的童心和無上的真理:天性之初,事物是沒有大小的,分別心是由于后天習氣的沾染。
她的《吃西瓜》,西瓜比人大。《推磨圖》,玩得不亦樂乎,淳然而然的游戲。《開學第一天》,有對事物的專注。《戲蟲圖》表述的是人蟲逗引。《紅領巾》已然有社會最初的洗腦了,但仍是樸真與呆望。《火燒云》與《觀賞魚》之通紅顏色的熱烈,也大膽與新奇,構圖巧妙有情思。《龐然一怪物,捉去問娘親》自得文人畫之旨趣。《做作業,打嗑睡》,此等經歷,令人久久懷視。《藍色的河流》、《雪鄉》、《醉臥花叢,且聽風吟》充滿自然主義風格,寧靜而恬然,拔塵脫俗,正是王維、梭羅、華茲華斯等人的打望。《民間說書人》、《十里荷塘》、《洗澡》、《摘枝山花給媽媽》、《拾稻穗》想見故鄉風物,故鄉是回不去的,時空已逝,民風與國風,仍浩蕩于意念間。
盛可以的繪筆,不似工筆,亦非寫意,其架構之間,完全未受藝術訓練的污染,跟當代藝術無涉,正是此等純然發乎于心,從性靈中沽沽流出,才不落俗穴。心眼一體,現于情端,止于紙墨。三月時間,發露呈筆,得百余幅,竟得筆墨之真意趣。真是藝術家是天生的。盜機處慮,不若忘機消跡。
事物于此從容作一了結,這仍是藝術家的方式。紀念一個人,可以寫成一本書,而懷想遙遠的童年故鄉,也可以在百余尺畫端展開。再也不想了,再也不念了,這是發狠的紀念,也是徒具傷悲的施為。
好在此一系列創作,自得、自為間,具有天真爛漫的氣息,它甚至超越了作者的創作意圖,似乎借助于記憶被點亮的一瞬,某些復活的意識和手段紛沓而來,那性靈在天地之間的歡天喜地的“呼告”,濃濃覆蓋了城中人為欲情所牽絆的假意“呼愁”。機心不再是重要的成功學基石了,事物露出了其本然樣態,永恒與寧靜接管了當下,它甚至在禪意流布之前,便已睹明了這一切。
值得注意的是,其中女性主義的玄奧也曾包容其間,即便在童年的單純境地,也預設著日后兩性關系的濫觴:那一條犬,不過是多年以后男性的象征物,但實在是再多男性的重疊,也無法喚回天地蒙昧之初的多情與悵惘了。
事物往往只能在悲觀中了結。關于這件事也只能交給“忘機”。
文學藝術期刊論文發表范文:戲曲職稱論文發表簡述戲曲臉譜文化的傳承。